上海市民困惑:小区边门开不开究竟谁决定?物业直言“开不了”,居委也说“等通知”,有人从中发现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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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叽磨叽 发表于:2022-9-6 00:23:29 复制链接 发表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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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小区一道后门的封闭还能带来“商机”。
这天9时许,宝山区祁秀雅苑小区的大门外喧闹起来。黄秀正摇手向百米外的一个女孩吆喝: “上车吗?就五块!” 生怕被开老年代步车的王师傅抢了“客人”。年轻女孩没有犹豫,一蹬、一跨便坐上了黄秀车子的后座。
6月初解封后,祁秀雅苑靠近15号线祁安路地铁站的后门始终紧闭,这意味着坐地铁通勤的居民每天需要多绕行一公里进出小区。因此一些小区住户便做起了大门和地铁站之间的接送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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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闭的后门。冯蕊 摄
祁秀雅苑并非封闭小区后门的个例
今年8月,记者走访上海市区15个街道
当居民们为“多出的一公里”苦恼时
物业、居委和街道是否也有顾虑?

一道门的开关
反映出社区治理中权责模糊的问题
也关系着社区工作者
如何平衡各方权益、化解社区共同体之间的矛盾

“多出的一公里”给居民造成困扰
却给一部分人带来“商机”

高楠是照顾电瓶车生意的常客,也是祁秀雅苑的租户。6月初她刚搬到这里,便发现小区靠近地铁站的后门被木板和彩钢板封了起来。
离小区最近的地铁站是15号线祁安路站,离后门不到500米。因为后门封闭,高楠每天得多步行一公里。
苦恼的不只是高楠。据祁秀雅苑物业介绍,小区后门从今年初开始就处于封闭状态。小区有近1700户住户,做接送生意的王师傅一上午便送了20个“客人”。
在徐汇,一些小区的后门连接着医院、菜场、超市、银行等场所,封闭后给中老年人的生活带来不便。
63岁的梁阿姨住在徐汇区田林十四村——从小区西北门到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只需过条马路。但6月解封以来这扇门就没开过。腿脚不便的梁阿姨只能从东南大门绕行600多米到医院。
梁阿姨和老伴还在小区经营着一家小卖部,为居民提供新鲜果蔬。在田林十四村有高层和多层两个片区,片区之间有道南门,从疫情封控时开始关闭,8月1日后分上下午两个时段开放。高层区住着不少梁阿姨的老主顾,六七月时这些老人们不方便绕远路拿订好的蔬菜,梁阿姨和老伴只能沿着南门铁栏间的缝隙“运货”。
“多出的一公里”给一些居民造成了困扰,却给一部分人带来“商机”。
7月初,祁秀雅苑住户王师傅早上在附近散步,看到有年轻人想去地铁站却嫌路远,就想到用老年代步车能做接送生意。住户黄秀也效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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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秀在等生意。冯蕊 摄
祁秀雅苑的保安表示,6月后大门口就出现了电瓶车和老年代步车:这些“司机”早上在小区外,傍晚则在祁安路地铁站口。他们经常超速行驶,遮阳伞又容易剐擦到其他车辆,因此一天前辖区警察就收缴了其中三部电瓶车。做接送生意的大多是小区里的中老年住户,一些老年代步车在小区内随意停放挤占了业主车位,催生了乱象。
物业直言“开不了”
居委也说“要等通知”

“我究竟要找谁开门?”高楠曾看到楼道群里有人反映:打电话给小区物业,对方只表示,希望居民理解配合。高楠便向居委询问,但对方也说明“要等通知”。
6月15日,高楠把自己的困惑发在社交平台上,收到了近400条评论。有网友说自己在小区群里投诉了两次,小区门就“悄无声息地开了”;还有人建议拨打12345市民热线,“第二天就开门了”。但更多的网友和高楠经历相似:不知道找谁反映开门问题。
6月中旬后高楠拨打了12345市民热线,接线员表示“我们没法管小区的门”,只能把投诉转交到宝山区房管所。一个月后,高楠接到了小区物业人员的回访电话。
对方的语速很快、斩钉截铁,直言“小区的门开不了”。高楠反问:“那别的小区怎么开了?”当物业要求说出“别的小区”的名字,她又说不出来。
高楠知道,7月以来宝山区疫情形势仍在变化,自己所在的祁秀雅苑16号楼因为有阳性病例和密接被封控过两次,现在要求全天打开小门并不现实。于是她提出分时段开放的建议:“那只在早上开一会儿呢?只出不进。”
可是,那位接电话的物业人员随后以“等通知”“没权力”终止了这次对话。
小门值守的人手不够
“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我们管得住(门)吗?”祁秀雅苑的物业前台齐歆叹了口气。她介绍,祁秀雅苑是动迁房社区,人员构成复杂、流动性大,内部存在大量群租、短租现象,导致实际人数至少比登记人口多了一倍。年轻的租客习惯于网购和点外卖,因此配送人员进出社区频繁。
与此同时,社区白班有6位保安,1位负责登记进出车辆,3位在正门查验“绿码”,剩下的要在高温天替岗,并协助大筛、车辆管理等社区机动事务。
“小门值守的人手不够。”祁秀雅苑的物业经理陈卫斌说,物业公司是根据社区人数、面积、物业费配置保安的,祁秀雅苑的物业费是每平方米1.6元,动迁房社区物业费不好太高,增加保安没有可能性。
一些老旧小区正面临着相似的情况:人流庞杂、管控人力紧张。
在徐汇区汇成桂苑,后门目前分上午、下午两个时段开放。每到9时,在物业工作的徐师傅就忙得不可开交:小区的后门对面是龙群集市,两边是沿街菜铺,总有一些周边居民想抄近路回家。
对齐歆、徐师傅等物业工作人员而言,开门意味着更大的风险,这是一道不允许试错的难题。
黄浦区某街道办事处的汪露曾配合流调工作。她直言,位于老城厢的不少社区,小弄堂四通八达,如果这些小区的门都打开,电瓶车就会随意穿行。“在一些大型社区,每扇门每天进出的人流不亚于一座中型超市。”
“更何况(疫情)风险很大。”祁秀雅苑所在居民区的党总支书记说,6月小区所在的宝山区大场镇有新增疫情中风险区,7月8日小区16号楼发现阳性病例;在8月22日,距小区2公里的社区也出现疫情。社区工作者并不想给整个小区的居民带来风险。
齐歆感到无奈:目前疫情形势仍在变化,彻底开门意味着更大的管控压力;分时段开门,又众口难调。
今年2月上旬,小区物业考虑到疫情形势平稳,为后门制定了两个开放时段:6时—10时、16时—21时,由居民刷门禁卡进出。
几天后,一位刚下班被拦在门外的男士闯进物业管理处质问齐歆,为什么小区的门不开到22时?还有住户发问:“为什么不把后门变成正门?”齐歆反问,正门外就是大型超市,如果换门“你又会说不好买东西了”。
齐歆说,“我们也要绕远路上班也想开小门,但是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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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号线祁安路地铁站口 冯蕊 摄
小区边门开不开
究竟该由谁决定?

“到底社区能不能管门?”
高楠觉得,小区物业与居委的回答很模糊:小门管理,是由街道(镇)统一安排,还是由小区自主决定?
居委:开门不可能是小区自己决定的:
“开门不可能是小区自己决定的。”祁秀雅苑居委工作人员夏薇表示,“整个大场镇没有小区开第二扇门的。”
齐歆承认,今年2月物业曾向“上面”申请分时段开门,得到回复“社区考量一下,如果能管控得住可以适当开放门禁。”但她说不清“上面”是防疫办还是其他部门。
街道:开门是小区自己的事:
“开门是小区自己的事。”斜土路街道防疫办负责人曾给辖区里的物业开过会,提出如果能做好人员管控就可以开门。“我说过我们不会强制要求,社区也不用报备。”
在社区内部,小门管理是物业还是居委的责任?权责边界也很模糊。
陈卫斌坦承自己担忧的是“一个图章”:物业曾找居委反映,希望能由居委牵头出张开门的联合告示,盖双方印章,但居委并不愿意。“我们不会单方面盖章。”陈卫斌说,只要居委提出能开门,所谓的人手、分时段物业都可以想办法。
在汇成桂苑,物业经理施雪梅却因“一个图章”松了口气。6月刚解封,当居民认为“物业应该管门”,施雪梅便指着关门告知书上仅有的一枚居委印章说:“我们哪有这么大的权力?”
上海市锦天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蒋尧认为,社区公共设施属于业主自治事项,应由物业进行维护。根据《物业管理条例》第二条,业主和物业按照物业服务合同,对社区内的公共设施进行管理。“但法律并不会规定得这么细。”蒋尧表示,这些管理是业委会与物业在《聘用合同》中需要细化的部分。
蒋尧同时指出,居委会作为基层自治组织,若没有收到特殊的防疫通知,没有权利“封门”。依照《上海市居民委员会工作条例》,居委会应当指导和监督业委会督促物业履行合同。“物业总觉得受居委领导,”蒋尧说,“忘了是所有居民选聘的他们。”
华东师范大学社会组织与社会治理创新研究中心主任周俊分析了社区小门管理中权责模糊的原因:一边是物业作为市场主体,工作中却涉及公共利益,因此总想着请示行政管理者;另一边则是很多居民缺乏社区治理的相关法律知识,会根据习惯而非法规和条例就近找物业或居委,结果物业和居委又都在抱怨“自己又不是万能的”。
“但很多时候最终解决问题的机构还是居委。”蒋尧承认,居委会承上启下的作用是化解一些社区矛盾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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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小区在封闭的小门上贴上告示。冯蕊 摄
在居民需求与社区治理需要之间
寻找平衡点


“没有回馈,大家为什么要参与公共事务呢?”周俊认为,问题解决的关键在于“居民的诉求是否表达到位?”“社区是否重视居民的合理诉求?”如果社区治理只顾管理的便捷与安全、忽视居民的实际需要,矛盾不可避免。
在汪露看来,大家都想守好社区这道“门”,只是立场各不相同。因此基层目前的工作重点是“摆平”——在多数居民需求与社区治理需要之间寻找平衡点。
6月以来,施雪梅的手机时常弹出业主群要求开门的诉求。7月初,她拨通了居委的电话:“居民对后门反响很大。”小区所属的医学院路居委的一位工作人员说,当时小区物业、业委都向居委办公室反映后门问题,社区“三驾马车”便在居委办公室开会决定:7月3日后汇成桂苑后门每天7时30分—9时30分开放。
“其实7时15分就开了。”施雪梅笑道,有上班族提出“最好提前15分钟”,她便叫保安7时15分就去打开后门,但并没有修改公告或在群里声张。施雪梅同时让保安师傅守在门边,帮买菜回来的社区老人提提东西。她知道,物业能否让居民满意往往就体现在这些细节里。
在普陀区苏堤春晓名苑,业委会的肖子君也注意到了业主群里居民的开门诉求。起初,群里不是在宣泄极端情绪,就是陷入冷清。6月之后楼道群不再“泾渭分明”:当有人质疑业委会的工作时,会有一些理性声音帮忙说明事理。经历疫情后,大家逐渐明白彼此的目标是统一的:在不可预判的风险中维系社区稳定。
施雪梅同样感受到,社区共同体的关系正在变得紧密。“刚开始矛盾不少。”施雪梅回忆,2018年物业公司刚来到汇成桂苑,早上一些居民要物业挪车,因为保安不熟悉业主信息处理很慢,一些业主便拨打了12345投诉。之后物业开通了24小时热线,施雪梅直接把自己的手机连在了物业前台的座机上。这样一来,居民如果在晚上有需要,就可以听到物业的回音。“现在大家都在互相理解。”施雪梅说。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社区工作者及居民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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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冯蕊
微信编辑:皮小姐
校对: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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